我在风车镇已经生活过十二个春夏秋冬,就在我即将跨入十三岁的门槛之时,也就是那个弥漫着冷冽白雾的冬日早晨,一个不速之客突兀地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好像也不太对,毕竟这家伙的到来早在几天前我就在迷迷糊糊之中,在我头发散乱如同僵尸一般在家中行走的时候,我就听到父亲像是征求我的意见一般,说起过有关这个即将搬进我家的家伙的讯息。
他说了什么来着?早晨对于我来说是记忆最不清晰的时刻,于是我选择不去过多考虑这些犄角旮旯里的琐事。
我此时正站在自己的卧室里,透过朦胧的窗户看见乳白色笼罩下的村庄,远处隐隐约约是起起伏伏的山。轻轻低下头,看见的是一个被黑色刘海遮住相貌的少年。
“就是他啊。”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冬日里的寒冷将我呼出的气化作一团云雾。
反正只要不碍着我睡觉吃饭,再多添几个这样的家伙也没什么关系吧,与其在意那个与自己似乎是兄妹关系的家伙,倒不如再将自己的思绪埋藏在美梦里。
毕竟今天可是星期天,而且现在还是星期天的早晨,这可是人生中最为美好的时光了。
把这种时光浪费在这个与我未曾谋面的家伙的身上,就算是神也无法原谅吧……
还有这么冷的天气,我为什么不继续待在那个温暖无比的被窝里呢?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人能够将我从冬日的被窝里拉出来的吧……除了闹钟,还有就是……
“小璐!快点起床了,你还记得我昨天晚上跟你怎么说的吗?”刚刚在被窝里没待上两分钟的我一瞬间就像是从温暖的人间掉进冰窖,一股寒风竟然刮进我的房间,吹进我的裤管,让我毛骨悚然。
我先是震惊,后是愤怒,我看到那个闯进我房间的慈眉善目的家伙,他猛地掀起我的被子,脸上还带着充满嘲讽的笑意。
“爸!你怎么连门都不敲一下就直接闯进我的房间啊!还有你你你你怎么能掀我的被子啊!”又恼又怒的我顾不得所谓的形象,尖叫起来。
是的,太过分了!我都快十三岁了,也总该注意到他这种行为会给我带来什么困扰吧!
我真的不是因为他把我从被窝里赶出来而感到愤怒,而是还在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
就跟那个从小陪我一直长大的人一样,还在把我当成小孩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现在发生的变化,以及那隐藏在我内心里的炽热情感。
我似乎感到自己的脸庞变得有些火辣,如果此时被别人看到我这副模样的话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俨然一个泼妇嘛。头发乱糟糟的,声音尖锐得像是刁钻的七姑八婆,衣服凌乱,毕竟大晚上不知道自己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此时若是能像那些电影电视剧里那些男女主角一样,在翻云覆雨之后,第二天早上醒来依旧光彩怡人那才是可怕。
我胡乱地思索着,心绪就跟自己的头发一样乱糟糟的。乱糟糟的头发里或许藏着一簇簇我对于自己恋爱的祭奠吧,藏着我届不到的话语吧。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小怡呢?似乎这并不是正常的发展轨迹啊……
我又想起了前几天自己的这场长达六年的暗恋的正式完结,心里默默诅咒着那两人,情绪在星期天早晨这个最美好的时光跌入谷底。
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床边似乎不止只有我的父亲,也是突然间才意识到父亲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于是我轻轻合上自己的眼睛,再慢慢张开。
我看见的是努力憋笑的父亲以及一张极度陌生的脸,那家伙的眼睛几乎完全被他那浓密而乌黑的刘海给遮住,挺翘的鼻子下是由于吃惊而张大的嘴巴。那家伙露出极其惊讶的神情,盯着我的身体,虽然,虽然,虽然,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他那双眼睛里此刻藏着的肯定只有那些污秽的思想。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表现出不那么愤怒的神情,但我还是在这个寒冬的早上,在这个我的被子被掀开的瞬间感受到一股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的暴躁。
是的,此时的我实在是太狼狈了,被两个大老爷们盯着,其中一个是我爸还好说,另外那个猥琐男他到底是混进来干什么的!
此时我可以确信这是我最糟糕的一天了,我现在不止满脸通红,我也可以肯定我的耳根也是如此殷红,不过应该不是因为害羞吧。
正当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时,那个无眼男扯了扯我爸的衣角,他用刻意压低的声音对我爸说了一句话,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接下来我们之间的相处并不会像是我想象之中那样井水不犯河水。
他(压低声靠近我爸的耳朵)说道:“叔,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女儿吗?这怎么又多了一个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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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子璐回忆起她与于白良的第一次相遇后,突然间她就对那个蹲在地上哭泣的哥哥的同情荡然无存。
真是太毁气氛了。她在心里默默吐槽着,随后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一包纸巾,耐心地撕开然后递给那个看上去懦弱无比的家伙。
她当然知道于白良不是一个懦弱的人,相反,他承担了太多的痛苦却依旧在充满险恶的人间行走,这只不过是他情绪难得的一次失控罢了。
只是,她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对于白良的影响会有这么大,竟能让这个几乎没有在自己眼前掉过眼泪的男人不顾颜面地痛哭流涕。
或许,他也对那时候的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吧。
“真是谢谢你……小璐……我一直很希望有人能够像这样骂我几句……”于白良接过梁子璐递来的纸巾,颤巍巍地站起来,像是呓语一般说道。
“是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只要一拳就能被打倒,像他这样的人说出如此窝囊的台词本不该让她陷入沉默,毕竟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无条件顺从他人的软脚虾。
“当年……没有一个人说我做错了……没有一个人骂我……可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污点,是一个毁了别人人生的败类,但是……没有人骂我,一次都没有。”于白良一边涕泗横流,一边用纸巾捂住自己的脸。
旁边乖巧地站着于楚,紧紧地牵着她父亲的衣角,脸上写满了她这个年龄无法表达出来的忧伤与难过。
梁子璐突然间笑了笑,这笑声并不符合她现在这个年纪,显得过于放肆与粗放,但这笑声却慢慢将于白良的哭声所掩盖,慢慢地,于白良也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声在风车的转动声里混合着,慢慢充盈着他们两人的空气,慢慢填满两人的心灵。笑到疲倦之时,两人便躺了下来,躺在草地上,一旁的于楚看到也不明所以地平躺在草地上。
“你什么时候学会我这招了?”于白良捂着自己的肚子,望着碧蓝到延展到每一寸土地的天空,头也不转地问着自己的堂妹。
“在这之前你不应该感谢一下我吗?”梁子璐笑了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此时她仿佛回到了自己那年轻的岁月,品味着青草带来的青春气息。
“你原来总是在我哭的时候来这么一出,搞得完全没有一点悲伤的气氛,今天我也算是报复你一回。”梁子璐睁着自己的眼睛,带着盈盈笑意看着忍不住笑出声的于白良。
于白良翻了个白眼,此时的他就像是卸去了那个沉重的束缚,此时倘若让她回忆起自己的十四岁,那恐怕也并不会给自己带来那种欲说还休的愁绪吧。
“不是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吗?你就不能让我在女儿面前保持一点深沉吗?”
“爸爸,我刚刚只感觉你很可怜啊?”于楚吐了吐舌头,脸上的天真让于白良的脸上只留下难以言说的尴尬。
“兄弟,你的表情都僵了。这难道也是深沉吗?”梁子璐看到那个自己熟悉的家伙回来了,忍不住也捏了捏他的脸颊。
“老妹,你这样怎么嫁的出去啊,穿着白裙子在草地上打滚,笑得完全没有一丝淑女形象,还跟自己老哥这么亲昵,跟三岁小孩似的。这跟你当年留短发的时候有什么两样?”于白良认真地对自己的妹妹说着,眼睛里满是关怀,但梁子璐知道这家伙不过是在笑话自己。
“你居然还提当年我的事情!要是被小楚知道了我这苦心营造出来的知性美女形象就完蛋了!”梁子璐咬牙切齿,在于白良的耳旁压低声音说道。
“姑姑,这些爸爸都跟我说过好多遍了。”于楚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那个一瞬间石化的女子,天真的表情就如同天空一般蔚蓝。
“好啊,”从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的梁子璐奸笑着,她的目光此时在于白良看来就像是一只饿狼一样凶猛,让他略微有些胆寒,“我也来跟你的宝贝女儿说一说你原来那些黑历史吧!”
“别别别别……”于白良扶着自己的额头,他有些慌乱与不安,担忧着自己堂妹接下来说出的每一句话。
“还是让我自己先回忆一下自己的过去吧。”
是啊,那毕竟是自己的过去,总不能让别人来讲述吧。尽管事实也未必不会拥有歪曲的地方,但那些当时的心境只有自己能够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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